誰來拯救我們

 作者:許小年    44


     希臘“破產(chǎn)”了,沒事,還有歐洲諸國可以救援;歐洲“破產(chǎn)”了,沒事,還有美國可以救援;美國“破產(chǎn)”了,沒事,還有中國可以救援;中國“破產(chǎn)”了,沒事,我們還有上帝……我們應該感到欣慰,在這一條傳導鏈上,中國處在最后一環(huán);但也可能感到絕望,因為俺們一旦“出事”,只有上帝能夠拯救。


  中國是最后一環(huán)


  2008年至今,剛剛好三個年頭,2009年全面復蘇,2010年歐債危機愈演愈烈,2011年美債面臨爆頂,2012年不用猜,你知道我在預言什么……為什么會這樣? 難道這一定是“結局”?過去三年的“努力”都只是“垂死”前的掙扎?


  早在2009年,我曾經(jīng)預見到這一天的來臨。不是因為我可以未卜先知,而是根據(jù)歷史“經(jīng)驗”的推導?!丁爸仔须y”注定是貨幣政策必經(jīng)困境》一文中這樣表述,“有限的歷史告訴我們“凱恩斯”牌機車只善于高速行駛,如果你的油不夠堅持到高速公路下口而想減速,后果可能比想象中要嚴重許多。除此以外,我們還能夠得到一些啟示:不要被經(jīng)濟暫時好轉的跡象所迷惑;不要認為自己會比1936年的美國、1977年的日本更聰明、更好運?!?/p>


  無知者無畏,他們總是認為自己與眾不同。歷史會告訴他們,生活中并沒有那么多奇跡。今天,希臘也好,歐洲諸國也罷,包括美國在內(nèi),他們的“凱恩斯”牌機車油箱已經(jīng)報警(堆積如山的債務消耗了所有動力)。至于中國,壓根就沒有“油量提示”這塊儀表盤。經(jīng)過三年的高速行駛,油箱空空,哪怕“空中加油”也只能緩一時,而無法救一世。這一幕恍如當年美國、日本的政客們所遭遇的悲劇,在一年緊跟一年的巨額開支之后,日本的“管理者們”對于大幅增長的財政赤字皺起了眉頭,開始快速縮減開支。1936年,羅斯福也遭遇了同樣的問題。


  無論當時,還是現(xiàn)在,無論是從執(zhí)政者的角度,還是一般民眾,都不會反對削減債務,這個決策看上去仍然是“既合情又合理的做法”??墒牵s支和增稅行為一旦開始,經(jīng)濟恍如被戳破的氣球,好勢頭頓時煙消云散。信不信歷史會重演?走著瞧!


  希臘債務已經(jīng)出現(xiàn)“技術新違約”,美國債務也面臨著走向“技術新違約”的局面。除了縮支和增稅,還有別的出路嗎?答案是,沒有!或許,你會說,中國經(jīng)濟不是早在2010年就進入了“緊縮通道”嗎?沒看到你說的悲劇上演???我的回答是,中國是最后一環(huán),中國的財稅收入傲視全球,中國的貨幣政策從來就沒有過“不寬松”,只是由極度寬松回到適度寬松而已。所以,真正的悲劇遠還沒有上演。


  實用主義的痕跡


  如果永遠到不了終點,時速再快也沒有意義。高鐵如此,中國經(jīng)濟亦是如此。“有效率”的經(jīng)濟增長,我們談了多少年,已經(jīng)記不清了。直到今天,終于為了“安全”,我們必須“降速”行駛。


  中國經(jīng)濟的“顯性”問題異常明顯——依靠寬松貨幣拉動投資,推動經(jīng)濟高速行駛所引發(fā)的成本(人力、物力、環(huán)境)上升、通脹上升已經(jīng)到了忍耐極限,這一套組合策略的邊際利潤已經(jīng)下降至零。


  中國經(jīng)濟的“隱形”問題同樣突出——社會貧富差距不斷擴大、地方債務堆積如山、圍繞房地產(chǎn)所凝聚的利益集團勢力龐大、金融風險由表內(nèi)可控向表外不可控演變。重新建立更均衡的財富分配機制迫在眉睫。


  幸運的是,我們擁有龐大的外匯儲備,我們擁有龐大的居民儲蓄,我們擁有龐大的金融市場,我們擁有嚴苛的稅收制度,即使多米諾骨牌最終推到中國,我們依然有足夠的回旋空間,只要我們下決心做一些改變?!案F則思變”,倘若預料之中的“悲劇”能夠讓中國在經(jīng)濟體制改革與政治體制改革產(chǎn)生“共鳴”,那么,悲劇結尾將會演變?yōu)橄矂∈請?。這并非絕無可能。


  過去三十年,中國經(jīng)濟“最奇特”的部分,不是所謂“中國模式”,而是“沒有模式”。以五年為一節(jié)點,不難發(fā)現(xiàn),這個神奇的國度總能找到正確方向,不至于迷失在某一次危機中。多數(shù)分析人士大跌眼鏡的原因,在于錯誤估計了中國經(jīng)濟“轉身”的速度。它一點都不像一個超級大國,從來沒有一個固定的發(fā)展模式,在每一寸土地上,繁榮都在野蠻地生長,涂滿了實用主義的痕跡。這與政策制定者的智慧有關。


  講一個小故事。1937年9月,錢塘江大橋開通,12月,日軍逼近杭州必須炸橋。茅以升說只炸橋面不炸橋墩的話敵人幾天就能修好。工兵說橋墩沒法放炸藥。茅以升隨后說出的話嚇死小兵:建橋時就預計要炸,我在第二個橋墩專門為你們設計了放炸藥的方洞,炸藥在橋開通前一天就放好了。在中國,尤其是基層,處處顯露這種“轉身”的智慧。張五常老先生也曾為基層干部能靈活解決經(jīng)濟難題而拍手叫絕。為什么會存在這樣的智慧?


  因為,中國經(jīng)濟發(fā)展實在太快,快到任何模式都只能“正確”一小段時間;因為,中國環(huán)境復雜,各地點不一,基層干部必須嘗試不同的策略方法來不斷刺激經(jīng)濟發(fā)展,并沒有一個長期貫徹的政策制度可供實施。


  講這么多,是要說明一點:市場亢奮時要記得風險,市場絕望時要看到希望。


  回顧歷史,再大的風浪我們都經(jīng)歷過,對中國經(jīng)濟的信心,是中國價值投資的重要前提。信心來自于對中國經(jīng)濟的深入了解,這需要充分的時間觀察,而不是憑借表象累計而匆忙進行的判斷。既要看到中國經(jīng)濟羸弱的一面,也要看到中國經(jīng)濟頑強的一面。不走極端,永遠都有必要。中國“破產(chǎn)”了,誰來拯救我們?


  靠自己,靠變化,靠發(fā)展。只有“讓每一個中國人獲得幸福而有尊嚴”的目標不變,其他皆可變。過去三十年,我們就是這樣一路走來,也將一路走下去。實用主義才是中國經(jīng)濟的“真面目”,做好準備迎接改變吧!


  政府的“動物精神”更可怕


  凱恩斯認為企業(yè)和個人具有“動物精神”,他們樂觀和悲觀情緒交替輪換,造成經(jīng)濟從景氣到蕭條的循環(huán)。


  市場彌漫著“動物精神”,政府則充滿了人類理性;市場有可能失靈,政府卻永不失靈;市場上的交易是有成本的,政府的政策成本為零;市場上存在著信息不對稱,政府卻擁有充分的信息。至于目標函數(shù),企業(yè)與個人是貪婪的,只追求一己私利;而政府是仁慈和高尚的,以社會福利為己任。


  但凱恩斯主義這種關于政府的假設在現(xiàn)實中是不成立的,政府的“動物精神”絲毫不亞于私人部門,中國1959年到1961年的經(jīng)濟歷史即為一例。在“超英趕美”、“大躍進”等不切實際的經(jīng)濟發(fā)展目標下,大規(guī)模的動員資源將投資率(固定資產(chǎn)投資對GDP之比)從1958年的15%急劇拉升到1959年的30%。

 拯救,我們,nbsp,nbsp,nbsp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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